从我记事起,有过好多唱响一时的歌曲。它们的弦律裹胁着时代的风雨,它们的节奏合拍着共和国的脚步。我想,不要让这些旋律随风散去,应该把它们钙化在历史的长廊中,为后人欣赏、追寻、叩问、思考。现在看来,有的词句内容已和现代人的思想认识不太一致了,有的甚至是大相径庭。但不管怎么说,那是历史的足迹,是我们这一代人的记忆,尽管这记忆也并不全面。
最早记住的一首是《因为有了共产党》。
因为有了共产党,
坚持了抗战八年长。
流了多少血,流了多少汗,
赶走了鬼子小东洋。
谁让我们得翻身,
谁让我们得解放,
都因为有了共产党。
一九四八年怀仁最后一次解放,大街上的秧歌队唱着这首歌来庆祝胜利。
抗日战争,解放战争时期,解放区的儿童团手拿红缨枪,在村口站岗放哨,盘查行人,防止汉奸特务的破坏。有一首《查路条》歌在老辈人中耳熟能详:
同志我问你。
你到哪里去?
通行证,路条儿来出示,
掏出来看看,掏出来看看才能放过你,
没有路条你就返回去。
一九五O年,朝鲜战争爆发,一首《嗨啦啦》风靡全国,怀仁民众妇孺皆知。
嗨啦啦啦啦,嗨啦啦啦,
天空出彩霞,地上开红花,
中朝人民力量大,[!--empirenews.page--]
打败了美国兵呀。
全世界人民拍手笑,
帝国主义害了怕呀。
嗨啦啦啦啦,嗨啦啦啦.
全世界人民团结紧,
把反动势力连根拔那个连根拔。
当时上小学二年级的我,每天放学时整队唱起这个歌时,心里很快活,但对“帝国主义”“全世界人民”的概念不很清楚。
《三套黄牛》这首歌是描写“土改”后翻身农民赶大车时的乐呵劲,六十多岁的人都会记得:
三套黄牛,一呀一匹马,
不由我这赶车的人儿笑呀么笑哈哈。
往年这个车呀咱穷人那配用呀,
今年衣呀哈,
大轱辘车呀轱辘辘地转呀,
转呀,转呀,得儿打起,
转到了咱们的家,好!转到了咱们的家。
一九五三年一月二十八日,县委召开有关部门会议,传达上级关于婚姻法的会议精神,三月底全县组成一千二百人的宣传大军,深入各村展开声势浩大的宣传。政府为受公婆、丈夫虐待的妇女作主,可以提出离婚。男女可以自由恋爱。“找对象”就是那个时候的新名词。妇女的社会地位空前提高,最响亮的口号是“提高妇女,男女平等”。有一首歌这样唱:
婚姻要自由,
妇女要翻身。
父母包办不允许呀,
反对媒人耍银钱。
努力贯彻新的婚姻法,
建设新中国幸福万万年![!--empirenews.page--]
刚建立的共和国坚定地站在以苏联为首的“社会主义阵营中”。政治上正如当时的流行发型,是“一边倒”。
胜利的旗帜哗啦啦地飘,
千万人的呼声地动山摇。
毛泽东,斯大林,
象太阳在天空照。
红旗在前面飘,
全世界走向路一条。
争取人民民主,争取世界和平,
全世界人民心一条。
“互助组”是农业走向合作化的第一步,学校里曾教唱过这样一支歌:
一组跟一组,一班跟一班,
劳动人民带头做模范,
男女老少一齐干,一齐干。
黄澄澄的好土地一马平原,
人人都参加大生产。
第二段开头一句是:“今年的粮食大不同”,听起来像:“今年的粮食打不痛”。“打不痛”,怀仁话中是收成不好的意思。音乐老师建议校长:第二段就不唱了。
一九五三年,中共中央通过了《关于发展农业生产合作社的决议》,其时党的根本任务就是要“用明白易懂的道理说服教育,促进农民逐步联合起来”:
合作社来好处多,
人多力大好千活。
不怕天旱和雨涝,
农民永远不受穷。
歌曲是合唱的风格,歌词通俗易懂。
一九五四年,国家颁布了第一部宪法,规定中华人民共和国的一切权力属于人民。行使国家权力的机关是人民代表大会。……我国各级人民代表是由选民,选举单位产生:[!--empirenews.page--]
遍地开红花,人人笑哈哈,
选呀选个好代表,
把咱的心意交给他。
因为他作风正派思想好,
劳动生产有办法。
好代表人人夸,
男女老少拥护他。
一九五八年,初中一年级,老师教唱:
右派右派,象个妖怪。
当面他说好哇,背后来破坏。
他是一个坏东西,
他要不改,就把他扔进垃圾箱里。
教唱的老师是“右倾分子”,他教得尴尬,学生们也唱得难堪,但不教不唱也都不行。
年年我们要唱歌,
比不过今年的歌儿多。
全国农业大跃进,
大跃进的歌声震山河……
这也是一九五八年的一首歌,非常流行。
文革时期的歌首先要求政治性、战斗性、歌词由政治术语组成,时有“常用歌词二百句”之说,不信你看:
工业学大庆,
全国齐响应。
大庆道路英雄开,
大庆红旗铁人擎。
学大庆鞍钢宪法指方向,
两论起家建奇功。
做铁人,一双铁手排万难,
中国工人骨头硬,[!--empirenews.page--]
自力更生创大业。
难苦奋斗攀高峰。
据新闻报道说大寨的虎头山上,郭风莲的儿子花了数千万元盖起了一座寺院来弘扬佛法。但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可不是这样。那时的大寨据说阶级斗争、学习毛著、民兵、妇女、计划生育等工作都走在了全国农村的头里。“农业学大寨”的口号,歌声响遍全国:
学习大寨呀赶大寨,
大寨红旗迎风摆。
他是咱公社的好榜样呀,
自力更生建设那新时代。
坚决学习大寨人,要把那山山水水重安排。
学起来,干起来,
大寨的红花遍地开。
中央乐团创作的一首歌也轰动一时:
东风吹,战鼓擂,
现在世界上究竟谁怕谁?
不是人民怕美帝,
而是美帝怕人民。
得道多助,失道寡助,
历史规律不可抗拒。
美帝国主义必然灭亡,
全世界人民一定胜利。
这首歌恐怕很多人不会唱了,但其中的“世界上谁怕谁”这句词已成了人们的口头禅。
歌颂领袖的歌如今已见不到了,可四十年前这类歌曲特别多,仅选一首:
金色的太阳升起在东方,光芒万丈。
东风万里,鲜花开放,红旗象大海洋。
伟大的领袖,英明的导师,敬爱的毛主席。[!--empirenews.page--]
各族人民心中太阳,心中的红太阳。
万岁!毛主席。万岁!毛主席。
万岁!万岁!万岁!万岁!万万岁!
万岁!万岁!毛主席!
藏族歌唱家才旦卓玛唱过一首十分流行的歌:
唱支山歌给党听,
我把党来比母亲。
母亲只生了我的身,
党的光辉照我心。
旧社会,鞭子抽我身,
母亲只会泪淋淋。
共产党号召我闹革命,
夺过鞭子揍敌人。
这首歌唱出了翻身农奴的心声,但最后一句我却不以为然,窃想:日本人杀了我们几百万同胞,我们尚能慷慨地原谅他们,放弃战争赔偿,我们宽容的胸襟把抚顺战犯所的那些刽子手感动得五体投地,痛哭流涕。而为啥唯独对自己同胞中失了势的“阶级敌人”揪住不放,还要夺过鞭子揍他们呢?以牙还牙,以暴制暴,从一个不平等走向另一个不平等,社会还会有和谐的一天吗?这个理念与无产阶级解放全人类的宗旨相悖,意识不仅狭隘,而且肮脏。
改革开放后,怀仁县城的建设迅猛发展,县委书记李发对城建的贡献有口皆碑,县城的中老年合唱团唱出了民众的心声:
你也这么说,我也这么讲
咱们怀仁真是大变了样
街道宽又阔,华灯明又亮
园中芳草绿,路旁花儿香
……
你也这么说,我也这么讲
如今是从未有过的好时光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