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个院子原是城内王家的祖院,建国后房产归公。曾是城内农业社、高级社、城关公社城内大队队部。名字改过好几次,但人们一直把它称为“农业社”。
大跃进的一九五八年,这里称“超美社”。“超美”是超过美国的意思,当时提出的口号是要在十几年内超英,赶美。但过了四十多年后,刚学会实事求是的我们才发现,我们还只是在社会主义的初级阶段,要达到先进国家现在的水平也还得半个世纪。
门旁的那个黑板上曾写过各种标语,如:
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!
大批资本主义、大批修正主义,大干社会主义!
“学大寨一年不行、二年不行、三年五年总可以了吧!”等等。
每写一次标语,就要把黑板刷新一次,用红、黄、黑等引人注目的色彩、漂亮的字体和巨大的惊叹号,来吸引人们的目光,来规范人们的思想,来统一人们的认识。
如今它的存在已不被人关注,它立在路边,默默地反思着,感叹着。
“农业社”的“四清’’、“文革”等各种政治运动,曾在这里刮起阵阵旋风,数任社干部在这些旋风中沉浮,起降。
多少个深夜里,社员们、队长们、四类分子们拖着劳累了一天的身子,开完了会,从这个街门走出。
多少年中,社员们为开那数量不多,品种单调的“打粮条子”从这个街门走进。
这个院子的东下房,建国初期是民校。民校是早期在革命根据地办的业余学校,包括半日制、早校、夜校、识字班等。一般都是初级小学程度,除了学习文化课外,特别重视时事、政策、生产、翻身教育和前途教育。建国后的初级业余识字班仍然沿用了“民校”这一称号。
还是这个东下房,曾也做过城内大队的食堂厨房。那时政府号召做饭用“增量法”。所谓“增量法”就是做饭时多加点水。所以那时的稠粥几乎能流动,不过凉一阵子后,尤其是冬天,那稠粥便有了固体的感觉。当时的炊事员叫大金旦,所以此后的几十年中人们称做软了的稠粥,还叫“大金旦稠粥”。
相声里说慈禧太后落难时喝过泔水加白菜帮子做成的“珍珠翡翠白玉汤”。并且日后还十分怀念,我想那是真事。这问房里做的玉米面和萝卜英子的窝窝头,在我的记忆里特别香甜。几次想重新品尝这种“美食”,但得不到家人的支持。[!--empirenews.page--]
也是这个东下房,曾是大队的“治安保卫委员会,一个叫李月祥的人曾任办事员”。
李月祥的名字没人叫,因为他眼睛有点那个,人们都叫他“二眼子”。
二眼子少年时父母双亡,他自幼好吃懒做,二十多岁时把家中的东西都变卖光了,炕上连席子也没有,真正是家徒四壁。后来连房也卖了,于是他就成了正儿八经的贫下中农。
“四清”时,他时来运转,成了小队的贫协组长,大队的贫协理事,工作队依靠的对象。但他没在队里劳动过一天。运动结束后,安排他在大队治保会帮忙,后来又到外地流窜,再后来在医院卖血,
最后i十多岁就一命呜呼,大队花钱买了口棺材把他打发了。
如今这个房子已走过它的辉煌时期,杂物杂乱地堆在房檐下,就象它那杂乱的记忆一样。
一九七九年,这个院子归还了原来的主人。住在这里的人们过着平静祥和的日子,只有大门上的“世上无难事、只要肯登攀”几个字,还在那里见证着当年。